第585章 滑向深渊
曹昂与曹休表面相谈甚欢，可实际上，曹昂的心跳已经快的让他有些胸口发闷，险些控制不住倒在地上。
曹休对曹昂当然是没有什么怀疑，信口将之前曹操的安排全都说出来，末了还一脸惆怅地道：
“哎，曹公这是作甚啊？若说不愿给徐庶小贼留下这些，大不了把长安一把火烧了，再把那些巧匠都宰了便是，何必如此。”
“就，就是啊。”曹昂的嘴角抽动了几下，脸色惨白。
之前所有的胡人也好、汉人也罢，在关中的劫掠目标都是钱粮、宝物、绢帛、女人。
曹操要是搜刮这些东西逃走，那估计就是存着去关中当流寇的心思，以前曹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。
可现在，曹操居然非常有规划的将长安和关中的其他东西尽数抢掠，连匠人都要一起弄走？
这是要作甚？
曹昂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，又随口道：
“文烈兄说的不错，关中藏书众多，我等此番若要西行，断不可让此物落在别人手中。
嗯，听说之前董卓西逃时将不少雒阳的书册典籍送京兆，只是不知道经历了几次战火，这些东西还在不在了。
文烈兄若是发现了，定要仔细说给我知晓，若是损了这些东西，我等便是罪人了。”
曹休刚刚经历了巨大的失败，现在自然是一点错误都不想出，想要尽力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，此刻听了曹昂的吩咐，当即记在心中，可曹昂说的典籍……呃，曹休的文化水平非常一般，虽然也认识那些书册，但这些书册大多是竹简，光是前代大儒的注疏都不知道有几个版本，真的要全都搬走那得用多少马车？
可要是不全部搬走，万一少了一些，不合曹昂的心意，那曹昂就真的过意不去了。
他苦笑道：
“子脩，到时候还得你帮我来看看，哪些典籍要，哪些不要。”
曹昂踌躇道：
“其实父亲只是暗示我偷偷帮文烈兄，毕竟此事还得隐蔽小心，若是我也出面，只怕众人都要人心惶惶，反而不美。”
曹休一时没搞明白为啥曹昂出现反倒不美，但随即一想，他立刻明白过来了。
是了，要搬这么多东西走，只怕军中有很多人不情愿，甚至要出手闹事，尤其是文稷、许褚二人必然推三阻四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曹休偷偷做好准备，曹昂则在明处先拖住他们，假意要守卫长安，到时候一齐出发，不给这些闹事的人准备的时间，这也是符合道理。
他惆怅地道：
“那……子脩暗中来助我便是。
定要来啊，不然我怎知这些典籍到底要带哪些，此去凉州遥远，我总不能把那些竹片全都带上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曹昂假装无奈，“但是此事莫要告诉我父，他近来忧思成疾，我怕坏了他的身子。”
曹休忙道：
“子脩这个你放心，我此番丢失华阴，此事都办不好，怎敢叨扰曹公？
万事都要劳烦子脩，之后……呃，对了，我来的时候还听闻一件事。”
“嗯？”
曹昂以为本来已经没事了，没想到曹休居然还能想起什么，这让曹昂顿时竖起耳朵。
曹休斟酌了一下，低声道：
“子脩啊，我刚才回来的时候，正好路过于文则军帐，我上前给于文则行礼，正好听见他跟身边的几个亲卫说一定要多寻几个会夷人话的通译，寻这些人作甚？”
“嗯？”曹昂一怔，心道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啊。
凉州夷人众多，想要找几個通译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？
奇怪在哪里？
曹休挠挠头，憨笑道：
“那个，凉州的夷人都会汉话，虽然说不清楚，但杂七杂八还是能说的清楚。
我听于文则的意思——啊，我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，听他的意思是，找这些通译是要为那些大儒做翻译，这是做啥？
让那些大儒教那些蛮子识字吗？这些蛮夷学得会吗？”
曹昂微笑道：
“是啊，说汉话不难，就是写太难了，就算咱们军中，大半人也不会写字，教那些人……教那些人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曹昂额上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。
如果只是为了跟夷人沟通，夷人部落自有通译，甚至一些大部落的贵族高度汉化，不需要特意沟通，现在曹操的命令收集典籍、工匠、通译，还交给不同的人执行，甚至之前并没有给他这个长子通气沟通，难道说……
他已经渐渐明白了贾诩的意图，不禁打了个寒颤，荒谬的感觉将其全身紧紧包裹，压得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灰飞烟灭，一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“子脩！子脩！？”
曹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曹昂这才回过神来，笑道：
“哦，原来是这个，嗯，之前也说过，父亲……哎，父亲应该也是稳妥起见，去凉州那边，咱们不能再受韩遂摆布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啊。”曹休恍然大悟，点头道，“还是曹公思虑周全，我等要是跑到了凉州，再受韩遂摆布可是大大不妙，这通译早就该找了。”
说到这，曹休脸上又多少有点落寞，他顿了顿，又吞吞吐吐地道：
“子脩，你说这仗，什么时候能打完啊？”
“嗯？”
曹休苦笑道：
“我本来以为这一仗最多三五年就能打完，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居然成了这副样子。
哎，我等远离家乡许久，也不知道此生还没有回去的机会了。”
一直战败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。
曹休本来以为投奔曹操之后以后都是呼风唤雨的好日子，可现在不仅没有盼来好日子，还要等来这种流离的痛苦，尽管他对曹操颇为忠诚，可想到渺茫的前景，他心中还是有点不服。
曹昂心念一动，心道不愿意去凉州的人估计还不少。
我要是能将他们都笼络起来，之后说不定还有反扑的机会。
父亲啊父亲，咱们曹家可是相国曹参之后，争天下能做的，可这毁坏天下，如中行说一般的事情，我们岂能做得啊！
恕孩儿不孝，此番说什么也得阻止你！
·
曹军开始后退。
刘备军没有反应过来，连之前突击快到长安的张飞都以为这是曹操的诱敌之计，一时不敢追击，曹军上下退的极快，一时都感觉像在做梦一样，要不是还要等待任峻的兵马来汇合，可能现在他们已经直接跑到了长安。
贾诩坐在马车中，悠闲地读着几本书册。
这是中原流行的新学教材《物理》（一），先别管书本的内容如何，光是这行文、标点和从左向右的字就已经让人看得非常上头。
可度过了最初的上头之后，贾诩又逐渐对这本书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，最近一直在耐心地阅读，认真虔诚的姿态让人非常惊奇。
“文和，这些东西都要带去凉州？”娄圭在一边问着。
作为一个聪明人，娄圭已经能逐渐明白贾诩的计划，他感觉很荒谬，这些日子一直旁敲侧击，想要劝说这个恐怖的男人停下自己的诡计，可贾诩依旧我行我素，跟他一直以来做的别无二致。
听见娄圭询问，贾诩慢悠悠地放下书本，微笑道：
“不错，此去凉州，敌人在学新的东西，咱们也得学，不然咱们岂不是成了蛮夷，日后再想匡扶汉室，救回天子，可就难上加难了。”
匡扶汉室，救回天子……
贾诩说这话差点让娄圭绷不住笑出来，又转瞬明白贾诩为何如此丧心病狂。
此人当年是帮助李傕郭汜反攻长安，杀死王允，打跑吕布，劫持天子的罪魁祸首。
当年要不是他煽动李傕郭汜，可能这二人已经逃回凉州老家做贼，王允吕布之后把持朝堂互相看不顺眼，总算大汉还像个模样。
就是此人推了一把，导致大汉朝着深渊划去，最后摔得不成样子。
吕布是不可能饶了他的。
吕布手下众人都称呼贾诩为“狗东西”，徐庶可是娶了吕布的独女，贾诩投降之后估计走在路上也很快就会被狗咬，莫名其妙死的搞笑。
如果贾诩藏到凉州隐姓埋名度过一生，吕布估计也不会到处搜捕抓他，可当朝的尚书令荀彧、廷尉荀攸在曹操麾下都知道之前贾诩策划在颍川投毒之事，这些颍川豪族要是咽下这口气，那真是良善可欺，要被别人笑话。
西凉名将马超的父亲马腾也是被贾诩害死，现在马超是并州牧，风头无两，之后天下平定了，他为了自己孝子的名声，也得想办法让凉州老乡帮忙弄死贾诩，想来段煨也会非常开心帮这个忙。
同时得罪了吕布元从、颍川豪族、凉州名将，贾诩只有最后一条路，那就是教唆曹操一条路走到黑。
娄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，他已经识破了贾诩的思路，却偏偏没有更改的手段。
他现在甚至在想，之前贾诩是不是故意看着夏侯渊落败，好让曹操下定决心，让事情彻底变成这副模样。
要是早点想出来就好了，现在，我也只能……
娄圭看着贾诩平静的脸，突然感觉此人实在是欠揍。
我从南阳跑到此处，不是为了跟你们去凉州做贼的。
不行，我得想想办法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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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休对曹昂当然是没有什么怀疑，信口将之前曹操的安排全都说出来，末了还一脸惆怅地道：
“哎，曹公这是作甚啊？若说不愿给徐庶小贼留下这些，大不了把长安一把火烧了，再把那些巧匠都宰了便是，何必如此。”
“就，就是啊。”曹昂的嘴角抽动了几下，脸色惨白。
之前所有的胡人也好、汉人也罢，在关中的劫掠目标都是钱粮、宝物、绢帛、女人。
曹操要是搜刮这些东西逃走，那估计就是存着去关中当流寇的心思，以前曹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。
可现在，曹操居然非常有规划的将长安和关中的其他东西尽数抢掠，连匠人都要一起弄走？
这是要作甚？
曹昂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，又随口道：
“文烈兄说的不错，关中藏书众多，我等此番若要西行，断不可让此物落在别人手中。
嗯，听说之前董卓西逃时将不少雒阳的书册典籍送京兆，只是不知道经历了几次战火，这些东西还在不在了。
文烈兄若是发现了，定要仔细说给我知晓，若是损了这些东西，我等便是罪人了。”
曹休刚刚经历了巨大的失败，现在自然是一点错误都不想出，想要尽力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，此刻听了曹昂的吩咐，当即记在心中，可曹昂说的典籍……呃，曹休的文化水平非常一般，虽然也认识那些书册，但这些书册大多是竹简，光是前代大儒的注疏都不知道有几个版本，真的要全都搬走那得用多少马车？
可要是不全部搬走，万一少了一些，不合曹昂的心意，那曹昂就真的过意不去了。
他苦笑道：
“子脩，到时候还得你帮我来看看，哪些典籍要，哪些不要。”
曹昂踌躇道：
“其实父亲只是暗示我偷偷帮文烈兄，毕竟此事还得隐蔽小心，若是我也出面，只怕众人都要人心惶惶，反而不美。”
曹休一时没搞明白为啥曹昂出现反倒不美，但随即一想，他立刻明白过来了。
是了，要搬这么多东西走，只怕军中有很多人不情愿，甚至要出手闹事，尤其是文稷、许褚二人必然推三阻四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曹休偷偷做好准备，曹昂则在明处先拖住他们，假意要守卫长安，到时候一齐出发，不给这些闹事的人准备的时间，这也是符合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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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……子脩暗中来助我便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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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休忙道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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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？”
曹昂以为本来已经没事了，没想到曹休居然还能想起什么，这让曹昂顿时竖起耳朵。
曹休斟酌了一下，低声道：
“子脩啊，我刚才回来的时候，正好路过于文则军帐，我上前给于文则行礼，正好听见他跟身边的几个亲卫说一定要多寻几个会夷人话的通译，寻这些人作甚？”
“嗯？”曹昂一怔，心道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啊。
凉州夷人众多，想要找几個通译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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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休挠挠头，憨笑道：
“那个，凉州的夷人都会汉话，虽然说不清楚，但杂七杂八还是能说的清楚。
我听于文则的意思——啊，我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，听他的意思是，找这些通译是要为那些大儒做翻译，这是做啥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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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昂微笑道：
“是啊，说汉话不难，就是写太难了，就算咱们军中，大半人也不会写字，教那些人……教那些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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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子脩！子脩！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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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啊父亲，咱们曹家可是相国曹参之后，争天下能做的，可这毁坏天下，如中行说一般的事情，我们岂能做得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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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军开始后退。
刘备军没有反应过来，连之前突击快到长安的张飞都以为这是曹操的诱敌之计，一时不敢追击，曹军上下退的极快，一时都感觉像在做梦一样，要不是还要等待任峻的兵马来汇合，可能现在他们已经直接跑到了长安。
贾诩坐在马车中，悠闲地读着几本书册。
这是中原流行的新学教材《物理》（一），先别管书本的内容如何，光是这行文、标点和从左向右的字就已经让人看得非常上头。
可度过了最初的上头之后，贾诩又逐渐对这本书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，最近一直在耐心地阅读，认真虔诚的姿态让人非常惊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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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见娄圭询问，贾诩慢悠悠地放下书本，微笑道：
“不错，此去凉州，敌人在学新的东西，咱们也得学，不然咱们岂不是成了蛮夷，日后再想匡扶汉室，救回天子，可就难上加难了。”
匡扶汉室，救回天子……
贾诩说这话差点让娄圭绷不住笑出来，又转瞬明白贾诩为何如此丧心病狂。
此人当年是帮助李傕郭汜反攻长安，杀死王允，打跑吕布，劫持天子的罪魁祸首。
当年要不是他煽动李傕郭汜，可能这二人已经逃回凉州老家做贼，王允吕布之后把持朝堂互相看不顺眼，总算大汉还像个模样。
就是此人推了一把，导致大汉朝着深渊划去，最后摔得不成样子。
吕布是不可能饶了他的。
吕布手下众人都称呼贾诩为“狗东西”，徐庶可是娶了吕布的独女，贾诩投降之后估计走在路上也很快就会被狗咬，莫名其妙死的搞笑。
如果贾诩藏到凉州隐姓埋名度过一生，吕布估计也不会到处搜捕抓他，可当朝的尚书令荀彧、廷尉荀攸在曹操麾下都知道之前贾诩策划在颍川投毒之事，这些颍川豪族要是咽下这口气，那真是良善可欺，要被别人笑话。
西凉名将马超的父亲马腾也是被贾诩害死，现在马超是并州牧，风头无两，之后天下平定了，他为了自己孝子的名声，也得想办法让凉州老乡帮忙弄死贾诩，想来段煨也会非常开心帮这个忙。
同时得罪了吕布元从、颍川豪族、凉州名将，贾诩只有最后一条路，那就是教唆曹操一条路走到黑。
娄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，他已经识破了贾诩的思路，却偏偏没有更改的手段。
他现在甚至在想，之前贾诩是不是故意看着夏侯渊落败，好让曹操下定决心，让事情彻底变成这副模样。
要是早点想出来就好了，现在，我也只能……
娄圭看着贾诩平静的脸，突然感觉此人实在是欠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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